全市輕罪起訴率不到一成如何而來

　　

　　浙江金華少捕慎訴慎押改革探秘

　　

　　調查動機

　　

　　今年以來，浙江省金華市檢察機關深入推進少捕慎訴慎押改革，截至10月底，審前羈押率降至36.54%，位列浙江省第一方陣，同比去年下降近17個百分點，降幅全省最大；輕罪起訴率9%，位列全省最低。

　　

　　金華市為何要推進這項改革，出臺了哪些配套措施？社會如何評價？帶著這些問題，《法治日報》記者深入一線進行調查采訪。

　　

　　□ 本報記者 　陳東升

　　

　　□ 本報通訊員 金倩如

　　

　　前不久，浙江省金華市人民檢察院辦理了一起涉及360余名犯罪嫌疑人的特大電信網絡詐騙案。該院精準引導偵查取證方向，及時統一逮捕標準，同時積極搭建認罪、退賠平臺，并持續開展羈押必要性審查。截至目前，共有66名被告人被提起公訴，78人自愿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14人獲不起訴，辦案取得良好社會效果。

　　

　　這只是金華市檢察機關深入推進少捕慎訴慎押改革的一個縮影。

　　

　　今年以來，金華市檢察機關認真貫徹落實《中共中央關于加強新時代檢察機關法律監督工作的意見》，主動適應刑事犯罪結構變化，全面貫徹落實“少捕慎訴慎押”刑事司法理念、深入踐行“慎刑”思想和刑法謙抑原則，有力促進司法文明和社會和諧。

　　

　　細化適用標準尺度

　　

　　建章立制引領改革

　　

　　今年3月中旬，金華市檢察院與市公安局聯合出臺《關于減少羈押性刑事強制措施的指導意見(試行)》(以下簡稱《指導意見》)，從“應當適用、可以適用、不得適用”三個層面，細化強制措施的適用標準和尺度，加強認罪認罰從寬、羈押必要性審查等機制的有效銜接，為降低審前羈押率提供制度保障。

　　

　　與此同時，該市還聯合出臺了《偵查監督爭議協商解決辦法(試行)》(以下簡稱《協商解決辦法》)，明確常見爭議問題的審查原則。

　　

　　“少捕慎訴慎押，不是不捕不訴不押，關鍵是把少捕慎訴慎押內化為一種理念和行動自覺，在刑事訴訟中落實好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金華市檢察院檢察長鐘瑞友說，必須將少捕慎訴慎押理念傳導到基層的每一個員額檢察官、公安民警，以最大限度減少適用羈押措施。

　　

　　為實現理念互通，共同推動制度落實，金華市檢察院第一檢察部聯合市公安局法制支隊，面向全市3000余名執法辦案民警開展網絡培訓，解讀《指導意見》和《協商解決辦法》兩項制度。

　　

　　“通過工作推進會、座談分析會、案件會商會等工作機制，曾經‘重打擊輕保護’‘重破案輕辦案’的老舊思維正在被逐步摒棄，檢警‘大控方格局’有效形成。”金華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金盛說。

　　

　　《指導意見》出臺后，全市9家基層檢察院結合本地實際，紛紛加強公安、法院、司法、律協以及相關行政機關的協調配合，進一步細化非羈押強制措施適用標準。

　　

　　婺城、蘭溪、浦江、武義等檢察院制定了具體實施細則，全面鋪開各項工作。

　　

　　浦江縣人民檢察院對故意傷害、交通肇事等27種常見多發罪名劃定詳細適用基準，被省檢察院確定為“降低審前羈押率”創新工作試點單位。

　　

　　永康市人民檢察院以全省企業合規改革試點為契機，全力構建新時代企業犯罪治理新模式，對辦理的一起企業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案的涉案企業發出全省首份《企業合規法律監督意見書》，6個月考察期屆滿后舉行公開聽證會，依法作出不起訴決定。

　　

　　通過上下一體推進，金華市檢察機關不斷探索推動降低審前羈押率的有效路徑。今年1至9月，通過提前介入、非羈押直訴快辦等工作機制，依托檢察官辦公室等平臺，加強對非羈押性強制措施適用的監督引導，受理公安機關報捕人數同比2019年下降39.5%，有效從源頭減少報捕案件數量，降低審前羈押率。

　　

　　全國人大代表、道明光學股份有限公司綜合部職工黃美媚評價說，少捕慎訴慎押工作彰顯司法溫度，維護了社會和諧穩定，值得點贊。

　　

　　律師辯護全面覆蓋

　　

　　有效節約司法資源

　　

　　今年9月，項某、潘某涉嫌盜竊罪案移送浦江縣檢察院審查起訴，項某自行委托辯護人，潘某因經濟困難未委托辯護律師。浦江縣檢察院根據《開展審查起訴階段律師辯護全覆蓋試點工作方案》(以下簡稱《工作方案》)，為潘某申請了法律援助。

　　

　　一開始，潘某對法律援助律師劉苞態度冷淡，認為援助律師會應付了事。劉苞接到指派后，第一時間進行閱卷，從相關證據中發現潘某相對于項某犯罪情節較輕，向檢察官提出量刑應該與項某作區分的辯護意見；同時多次向潘某解釋是否認罪認罰的差異與后果。劉苞認真負責的態度讓潘某消除了心中疑慮。

　　

　　在劉苞的見證下，潘某簽署了認罪認罰具結書。到審判階段，劉苞受指派繼續為潘某進行辯護。最終，潘某比項某獲刑較輕。

　　

　　“律師辯護全覆蓋這項試點工作非常好，我和檢察官多次溝通也很順暢，為被告人爭取了一個比較好的結果，有效節約了司法資源。”劉苞說。

　　

　　“降低羈押率、起訴率，需要更多力量參與。同樣的道理由不同的人來說會有不同的效果，律師的第三方身份更能讓犯罪嫌疑人聽進去。”金華市檢察院副檢察長傅新民說，充分發揮律師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的獨特作用，有利于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得到從寬處理。

　　

　　為此，今年8月，金華市檢察院牽頭會同市司法局、律協等單位在全省率先開展“審查起訴階段律師辯護全覆蓋”試點工作，聯合制定《工作方案》，進一步激發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潛力和功效，隨著“從寬”政策的兌現，不斷提升不捕、不訴的比例。

　　

　　法律援助經費的有效保障，是確保試點成效的重要方面。金華市檢察院聯合市司法局，積極爭取本級黨委政府支持，聯系協調財政部門出臺政策措施，建立動態調整、足額到位的經費保障機制。

　　

　　“制度的落實還有賴于律師的規范履職。”金華市司法局局長朱飛告訴記者，為了確保犯罪嫌疑人獲得最佳辯護，該市規范了辯護律師準入，選聘具有3年以上工作經歷、業務能力強的律師，組建刑事案件法律援助律師庫，同時規范律師指派程序，根據案件不同的種類，按照律師專業特點進行指派，確保辯護的針對性。

　　

　　在此基礎上，規范質效評價機制，開展被代理人追蹤問卷、案件質量交叉評查等工作，進一步確保試點工作實效性。

　　

　　8月試點工作開展至今，金華市檢察機關已先后為287名犯罪嫌疑人指派法律援助律師，審查起訴階段律師辯護率實現100%全覆蓋。

　　

　　創新運用智能系統

　　

　　減少“非必要羈押”

　　

　　近日，在武義縣十字路口，民營企業主老馬正在進行交通勸導公益服務。他用手機對著紅綠燈路口拍照后，通過“浙江檢察”App“危駕人員社會服務”上傳照片，打卡后認真輸入自己的服務心得。

　　

　　“我酒后駕車被交警查到，當時以為自己要坐牢了，沒想到還能有一個補救的機會，我特別珍惜。”老馬說。

　　

　　原來，武義縣人民檢察院聯合公安局、法院推出了“認罪認罰+社會公益”機制，對像老馬這樣犯罪情節輕微的危險駕駛行為人，通過督促其參與交通勸導等社會公益服務來實行幫教。參加社會公益服務的情況，作為是否起訴或起訴后量刑輕重的參考依據。

　　

　　今年8月，武義縣檢察院在“浙江檢察”App上開發遠程幫教監督模塊，上線“危駕人員社會服務”功能，為該機制導入數字化監管。老馬在規定時間完成社會公益服務后，檢察官在“浙江檢察”App對老馬服務工作的真實性和完整性進行審核確認，導出《社會服務登記表》，經評定為合格后，該院對老馬作出不起訴決定。

　　

　　自8月上線運行以來，武義縣已通過該系統監督9名危駕嫌疑人完成公益服務54小時，其中4人獲不起訴。

　　

　　利用數字技術，切實加強對刑事案件中被監視居住、取保候審等非羈押人員的監管，有利于被監管人在必要的監管下及時回歸社會，同時也有助于提高非羈押率。金華市檢察機關將非羈押人員數字化監管作為深化落實少捕慎訴慎押司法理念的重要支撐，從而進一步減少“非必要羈押”。

　　

　　為了更好地對適用非羈押措施的當事人進行日常監督，浦江縣檢察院協助公安機關共同打造了刑事非羈押性強制措施適用的智能系統。

　　

　　浦江縣檢察院檢察長翁寒屏說：“通過對近年來同類案件采取強制措施情況進行數據分析，我們將羈押條件量化為數值，將數值運用到刑拘、審查逮捕、審查起訴等環節，為采取強制措施提供數據參考，比如80分以上應當適用非羈押強制措施，60分至80分可以適用，60分以下不得適用。”

　　

　　該系統運用人工智能、大數據、云計算等技術，通過外出提醒、違規預警、定時打卡和不定時抽檢等功能，對采取非羈押措施的對象，進行動態監控，防止脫管漏管。自系統運行以來，已開展管控275人，有效預警109人。

　　

　　今年年初，磐安縣人民檢察院“e檢聯”系統上線線上監管功能，在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后，要求當事人通過“e檢聯”小程序定期匯報思想動態，上傳參加志愿活動等照片，實現遠程監控動態管理，并將犯罪嫌疑人的表現作為量刑參考因素。今年上半年，該院相對不起訴率8%，輕罪起訴率12.9%。

　　

　　“降低審前羈押率，是一項系統性大工程。”鐘瑞友說，金華市檢察機關將努力提升法治素養，培養工匠精神和人文情懷，從歷史的視角、時代的視野、人民的立場來思考完善路徑，將少捕慎訴慎押這項新改革進行到底，切實履行好憲法、法律賦予的法律監督職責。